台灯在暮色中投下温暖的光晕,我望着玻璃罩上斑驳的茶渍,恍惚看见母亲伏案批改作业的剪影。那盏老式台灯是父亲临终前用最后的积蓄换来的,如今它依然立在书桌角落,灯泡上的裂痕像极了我记忆里母亲眼角的细纹。
母亲的手总是带着淡淡的墨香。记得初中那年我迷上漫画小说,她用红笔在错题本上画满问号,又用蓝墨水在空白处写下"知识是打开世界的钥匙"。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,握笔时却总在关键处露出笨拙——握不住钢笔的笔杆,就改用圆珠笔,圆珠笔漏墨时,又换成铅笔。某个暴雨夜,我看见她蜷在藤椅上修改教案,台灯的光圈里飘着细碎的纸屑,她正用胶水修补被老鼠啃破的作业本。
"这道题要像解绳结一样拆解。"母亲的声音总在深夜响起。高考前三个月,她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出现在书房,用保温杯装着枸杞红枣茶,陪着我逐题分析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。她的草稿纸永远画满思维导图,有时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粉笔在黑板上演算。当我在理综考试中取得年级第一时,她却默默收起沾满咖啡渍的复习笔记,只说:"明天开始准备艺考的数学。"
去年冬天父亲病重住院,母亲守在病房三天三夜。我推门进去时,她正用棉签蘸温水擦拭父亲干裂的嘴唇,台灯的光晕里浮动着消毒水的气味。她告诉我,父亲当年就是被台灯陪读完整个大学,所以坚持要买这盏灯。"光能穿透黑暗,就像希望穿透绝望。"她的话让我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台灯灯罩的手,那层磨得发亮的玻璃,曾承载过两代人穿越时光的守望。
如今这盏台灯依然照亮着我的书桌,灯罩内侧的裂痕被母亲用金粉描成花纹。每当台灯亮起,我仿佛看见母亲在时光长河里摆渡的身影——她用知识作桨,载着我和父亲在命运的洪流中前行。那些被台灯见证的深夜,那些在墨香中生长的岁月,最终都化作我生命里永不熄灭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