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时,我总习惯性地望向窗外。那扇朝南的玻璃窗是整间书房最明亮的角落,春日的樱花、夏日的蝉鸣、秋日的银杏、冬日的雪片,都在这方寸之间轮转不息。窗台上的绿萝攀着藤蔓爬满铁艺花架,叶片边缘泛着新抽的嫩绿,偶尔有风掠过时,整片植物便轻轻摇晃,像在跳一支无声的圆舞曲。
当夏日的阳光再次染红窗棂,蝉鸣便成了最嘹亮的背景音。知了在梧桐树上扯着嗓子高歌,树影在玻璃上摇曳出斑驳的碎金。午后雷雨骤临时,雨滴会噼里啪啦砸在窗玻璃上,水痕蜿蜒成奇异的图案,与窗外的雨幕遥相呼应。记得去年台风过境的夜晚,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无数小鼓槌在敲击,书房里的台灯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温暖,雨丝斜斜地穿过玻璃,在墙上投下细长的光带,仿佛天地间架起了一道流动的彩虹桥。
秋天的风裹挟着凉意掠过窗台时,银杏树成了整个院子的主角。金黄的叶片簌簌飘落,有的打着旋儿落在我的英语课本上,有的被风卷着贴在玻璃窗上,像一幅会呼吸的油画。某个清晨推开窗,发现晾衣绳上停着几只麻雀,它们歪着头啄食掉落的桂花,桂香混着落叶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最妙的是霜降后的清晨,窗玻璃上凝结着晶莹的冰花,阳光一照,冰晶折射出七彩的光晕,仿佛把整个秋天的色彩都封存在了玻璃里。
冬日的窗台总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,尤其是下过雪的早晨。积雪覆盖着草坪,屋檐垂下的冰棱像水晶吊坠般晶莹剔透。有次寒潮来袭,玻璃窗结满冰花,我踮着脚用手指在冰面上画小兔子,冰面立刻泛起细小的裂纹,像被风吹皱的湖面。最难忘的是除夕夜,窗外万家灯火与窗内烛光交相辉映,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瞬间,玻璃窗上突然多了几道烟花状的冰痕,仿佛冬天也在为节日的喜庆流泪。
暮色四合时,窗外的世界会褪去白昼的喧嚣。路灯次第亮起,为归巢的麻雀划出金色光带,晚风送来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声,混着烧烤摊飘来的烟火气。偶尔有晚归的自行车铃铛声穿过梧桐树梢,惊起几只夜鹭掠过水面。这些细碎的声响与光影,构成了城市夜晚特有的韵律。某个加班的雨夜,我看见对面楼顶的霓虹灯牌映在积水里,破碎成无数跳动的光斑,像极了童年时打翻的玻璃弹珠。
在这扇窗前,我见过晨雾中的露珠如何滚过蜘蛛网,看过暮色里归鸟如何排列成整齐的队列,也经历过暴雨中树木在风雨中舒展筋骨的姿态。窗框切割出的天地虽小,却装得下四季的轮回与城市的脉动。当春日的樱花再次绽放时,我总会想起《瓦尔登湖》里的句子:“野花从草丛中探出头来,仿佛在说,这里原本就属于我们。”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扇这样的窗,透过它,平凡的日子也能生长出诗意的根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