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树褪去了最后一片枯叶，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掠过屋檐，将整个世界都浸在透明的寒雾里。我裹紧羽绒服站在社区冰场上，看着远处几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孩子在冰面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，他们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，像撒了一地星星。冰场管理员老张推着维护工具车过来，铁锹刮开结冰的排水口时发出"咔嚓咔嚓"的脆响，这声音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在旱冰鞋上摔得膝盖发青的下午。

那是初二寒假的某个傍晚，我蹲在超市冰柜前看同学小满套上租来的冰刀鞋。金属刀片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刮擦声，她扶着栏杆慢慢站起身，冰面像块突然松动的玻璃板，让我想起物理课上的惯性定律。当我战战兢兢跨上冰鞋时，鞋底与冰面接触的瞬间仿佛踩中了一片会呼吸的薄纱，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。第三次摔倒时，我跪在结霜的冰面上，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掌和膝盖，冰碴子混着雪水渗进伤口，疼得眼前发黑。

"别怕，我教你。"小满的围巾蹭过我结冰的睫毛，她掏出手机点开教学视频。我们蹲在冰场边沿，她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演示冰刀划弧的技巧，刀尖要像犁地般切入冰面，后脚跟发力才能借力滑行。我跟着她重复了整整二十分钟，直到冰鞋里渗出的汗水把脚趾泡得发胀。第七次尝试时，冰刀终于沿着她示范的轨迹划出流畅的弧线，风在耳边呼啸而过，我突然理解了物理老师说的"向心力"——原来那是身体与冰面共同谱写的圆周运动。

那天傍晚的冰场像被施了魔法。当小满教会我转弯技巧后，我们开始比赛谁能在绕桩时滑出更长的弧线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在雪地上拖出两道晃动的光痕。我注意到场边有对老夫妻在喂流浪猫，穿军绿棉袄的奶奶每次撒米都会哼段评剧，她银发上沾着的雪粒在暮色中闪烁，像撒了一把碎钻。滑冰的人们渐渐多了起来，有穿着汉服拍短视频的年轻人，有带着孩子学步的家长，冰场变成了流动的万花筒。

最难忘的是除夕夜的露天冰场。零下十五度的寒风里，穿着红棉鞋的孩子们举着荧光棒跳集体舞，冰刀与冰面摩擦的"沙沙"声和欢笑声混在一起。我扶着栏杆滑过人群，看见穿蓝羽绒服的保安大叔在冰面中间画着歪歪扭扭的"福"字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"新年快乐"。不知是谁先扔出的雪球，转瞬之间冰场变成了白茫茫的战场，我们追着雪球在冰面上穿梭，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。

如今每当我路过社区冰场，总能看到老张在维护冰面。他总说冰场就像面镜子，能照见人的模样。那些在冰面上摔破的膝盖教会我坚持，那些与陌生人分享的热可可让我懂得温暖，而滑冰时获得的自由感，则像冬季里最清冽的呼吸。这个冬天教会我的不仅是控制冰刀的平衡，更是如何在生活的冰面上，找到属于自己的流畅轨迹。